《濟州島。金永甲美術館》

 





如果生命進入倒數,你會把時間拿來做什麼?


濟州島行程,其中一個指定要去的點就是金永甲美術館。

金永甲先生初識攝影是在國中時期,第一台相機是哥哥送的生日禮物。

他畢生從沒學過拍照,但真正的藝術感也不一定得靠學習而來,

憑著幾分天賦跟一股熱情,攝影師成了他日後的職業。

工作往來首爾跟濟州一段時間後,他決定定居這個國境之南的島嶼。


濟州島的風引領他到達許多當時還乏人問津的景點,

很多人都是跟著他的攝影足跡循線探索美麗的景色,

「風之攝影師」也就成了他的封號。


在數位攝影還沒興起的年代,要當個攝影師,本身需要雄厚的資本。

金永甲在濟州島的生活非常清苦,得將吃飯的錢省下來買膠卷洗底片,

餓了就在田間找紅蘿蔔或馬鈴薯回家果腹。

這樣的日子,簡直跟苦行沒兩樣。


為了給堆放如山的底片一個儲存的好處所,

金永甲找到了這個廢棄學校,開設倉庫兼藝廊,

並且在校地裡用濟州盛產的火山岩石堆疊出片片石牆,種植自己喜歡的植栽。

就在工程如火如荼地展開、夢想即將往前一步時,

他開始發現身體時常莫名痠痛,甚至連按快門的手指都在發抖,

到最後,逐漸不良於行,連相機也抬不起來了。


當他的未來被醫生掛上「肌肉萎縮症」的那一天,

他躺在病床上,讓自己斷水斷食,

企圖以此對命運表達抗議、以不合作運動抵制老天的安排。


直接衝撞命運,無異是螳臂擋車。

一個禮拜後,他想透徹了,

便收拾起豎在心裡的抗議旗幟,決定利用最後的時間,完成畢生的夢想。

儘管身體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動,也擋不了他以生命餘火轉化的動能。

2002年夏天,金永甲美術館正式在濟州島東南一處靜僻的角落開幕。


患病後六年,約是美術館開幕後三年,

金永甲長眠於這片自己親手建立的土地上,

骸骨就拋灑在藝廊庭院裡,永遠守護這位塊土地。


藝廊牆面上,我透過他的眼睛,找尋還沒到過的濟州秘境。

他的鏡頭裡,大多是狂風壓抑的草原,或是低雲籠罩的天氣,

人就卡在天地之間,渺小卻也不容忽視。

畫面上被風揚起的線條,隱約可以感覺到流動的朔朔野風,

我又更加地體會了生命最後,所謂「化作千風」的深刻意涵。


我到的季節,美術館側邊一棵柿子樹正結實累累。

熟落的幾顆紅柿子如寶石般,鑲嵌在樹下的火山土壤上。

這是因遭遇雷擊而被金永甲救活的果樹。

它活過、也曾死過,

不過生命的綿延不曾斷絕,只是以不同形式繼續滋長在大地上,

如同金永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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